「像父亲一样的人物:我很敬佩你!」这是一名往届毕业生寄给张老师明信片上的一句话。
去年9月,他离开上海,来到佛山市高明区博雅培文实验学校,担任初中语文老师。
少年时期,他曾一度被认为是一个典型的理科生。师范毕业后,因理科成绩优异,顺理成章成为一名数学老师。但「我只当了17天的数学老师。」张老师至今还记得,从第18天开始,受校长任命,突然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,「因为当时缺。」就这样,他这个语文老师,一当就是42年。
在许多年前,张老师曾遇到过这样一个学生。在一节语文课上,这名学生问他:《观沧海》这篇课文需要怎样朗读?当时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,而是等到课后,与这名学生一起想象曹操当时写下这首四言诗的情景。后来,这名学生就在众人面前,站上课桌,用俯瞰沧海的气势朗读了全文。再后来,班上同学还发展到边跑边读。
像这样活跃的课堂并不少见,因为在张老师看来,「读诗不想象,不如读字典。」他经常把这句话挂嘴边。「理科培养的是人的逻辑思维,文科则更多地培养人的形象思维和品格。」张老师一直坚信文字有它的独特魅力。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文字,他已经记不起来。
张老师的课堂。
「在这里,我可以看到树木生长、听闻清晨鸟鸣。」从一线城市转到南方郊外,不到半年的时间,他喜欢了关注校园里的一草一木,季节变化。在904班,提起张老师,让同学们记忆最深的就是作文课。
「他会带我们去观察校园里不同树木的生长情况,还会让我们去看看饭堂旁边小池塘里面的鱼。」904班诗颖同学忆起张老师的语文课,尽是兴奋,「印象中,我班的泳菲同学笔下的小池塘就写得很好……」
泳菲同学这样描述她所看到的小池塘:
那是学校院墙外的一个池塘,大概有操场一半大,圆圆的。没有风时,是「波澜不惊」,好似一块明镜,以供天上的神女们照镜子。渟膏湛碧的池水又像一块宝玉,即使落在四周座座楼房间,也无法掩饰它的光彩。人的目光一旦落入这片绿,便深陷其中,无法自拔。微风拨开云雾,阳光泄下,池塘此时又如宋代周邦彦所写到的:「新绿小池塘,风帘动、碎影舞斜阳。」微风荡起的涟漪携着金色的光影荡向池塘边。池塘边都种上了树,有些树枝茂密,长得足以触碰到水面,风一起,就在水上轻轻飘着,像邻家可爱的小姑娘在池边嬉戏玩水。这是一个绿色的、童话般的世界。
张老师接一个新班,他都会发现一种见怪不怪的现象:学生作文除了写学习还是学习;一些明明是我们天天见到,天天听,甚至伸手就能触摸到的「熟悉」的人、事、物,大多数学生竟然感到很陌生——因而「无话可说」「无文可作」。
他的破解之法,就是将写作与学生生活紧密结合,引导学生多观察多思考,带着「发现」而不是「看见」的眼光过好每一天。
他曾带领学生利用课余时间,观察校园教学楼天井里的几只鸟窝。「为什么远离教学楼的操场西边高大茂盛的树木上面(而且相对来说离师生更远更安全)没有鸟窝,而紧靠教学楼一侧的矮树上反而有几只鸟窝?」
通过他的引导,学生们有了新的「发现」。卓蓝同学这样描写「我的小邻居」:
听说麻雀与人们关系十分亲切,但是又独立生活。这些天,我就发现,它们能够把家安在人多的地方,它们常在栏杆上停落,在操场的跑道上蹦蹦跳跳,有时甚至停在教室里的地面上……但是,我们一走近,它又迅疾鸣叫着飞走了。我想,这大概是它们的品质吧!夏了飞翔,冬了取暖,与人们无限接近,却又永不触碰,独立且自由。这是我们所向往的美好状态。
麻雀的爪上没有线,就像我们身上没有枷锁,我们都应活成一个独立且自由的人。
还有一次,张老师带学生去观察「同根不同命运的两棵树」——作为写托物言志类作文的一次训练。
上一波寒潮来袭,张老师发现:南面的树早早枯萎,叶子几乎落尽了,而天井里的树依然枝繁叶茂,郁郁青青。「本是同根生」的小叶榄仁,就是因为栽在一墙之隔的不同地方,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差别。
当时,他带着几分惊喜宣布:给大家两个星期的时间观察教室南北两边的小叶榄仁,准备写一篇托物言志类的文章。据他说,学生接到任务后,非常兴奋,开始「关注」起那些树。
那段时间,时不时有人跑来告诉他自己的新发现:老师,我发现天井里的树比南面的树高大多了;不光高大,你发现没有,天井里的树叶都比南边的树叶大了不少——不知为什么;老师,我周末在家查了资料的,这种树原产非洲,那里半年干旱半年雨,所以,它们的树叶琵琶状,都不太大,否则,叶子过大,就会排水太多而枯死——这也是适者生存吧;……每次听到同学们不同的反馈,张老师都会窃喜。
一次课间休息时,一名同学追着老师来到了走廊上,兴奋地说,「张老师,我的主题跟他们的都不一样!我觉得,天井里的树之所以借势拼命地往上长,就是向往自由——它们想着冲出楼外,早日看到井外才能看到的日出日落……」
除了善于引导观察外,为了积累更多的素材,更好地「表达」,张老师一直坚持做着一件事。
「坚持课前1分钟演讲」,每节课的预备铃响后一分钟实施。按学号排序,一个个来,脱稿,直奔主题。演讲过后,由老师或者学生点评。
比如,今年的904班,一分钟演讲的主题就有「我怎么做优秀的毕业生」「给十年后的自己」「我的2024」「怎么让自己非智力因素更健康」……他解释,话题切入角度小,学生有话可说,而又有实效。所以,看似短小碎片,学生切实得到了多方面的锻炼。
「我们的日子一样,但思考可以不一样。」他一直鼓励学生留意自己身边的事物,发散思考,积极表达,而「事物本身没有对错之分」。
阅读课上,张老师与学生交流。
在同事眼里,他总是穿着深色衬衣,额头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,没课的时候就会在校园里逛逛,遇见同学就微笑、点点头,是一位「和蔼的前辈」。
「有一次,我们把他激怒了!」
904班诗雨同学还清楚记得,在那一节课上,张老师把全班同学的作业本重重地摔在地上。因为一条「红线」,在多次提醒之后,学生还是没有按要求完成。而这条红线,是他要求学生每次在写作业之前,都要在作业本的左边画一条红色竖线,起到编写作业题次和对齐文字的作用。
在批改完作业后,张老师让学生自己找出一个作业里的错别字。
提到「红线」的时候,904班承希同学说,「其实老师想通过这条线告诉我们,做好细节,才能练就细致的品质。」另外,承希同学还观察到张老师的作息一直很规律。「我们晨跑结束后来到饭堂,他已经帮我打好粥。目的是让同学们可以马上拿到温度适宜的早餐,以节约时间。」
每天清晨,张老师都会准时出现在饭堂,为学生打粥。
与张老师聊起李白、屈原和曹操的时候,在他的眼里都能看到闪烁的光。他觉得,古诗是古人浓缩的智慧,用深情朗读古诗,则是完成一次「穿越时空的心灵对话」。同学们评价他的时候,都提到「有情怀」。
在这个世界上,总会有一些「像父亲一样的人物」,他们非亲非故,却在我们心灵深处扮演着引导和启发的角色。